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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賞!倒了大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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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賞!倒了大黴了!

大殿之內, 無數官員被胡輕侯痛打,有的鼻青眼腫,有的慘叫不絕,有的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有的滿嘴鮮血。

所有官員不敢置信地看著胡輕侯如猛虎殺入羊群, 有官員躲得遠遠的, 大聲叫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有理說理, 為何動手打人?”

有官員怒吼:“道理不辯不明,為何要用拳頭講理?”

有官員指著侍衛的鼻子罵:“有賊人朝堂施暴, 你為何不殺了她!”

侍衛淡定平視前方, 仿佛眼前的官員就是空氣般不存在。

一個白須官員倒在地上,滿嘴是血, 悲憤地舉起手臂高呼:“天日昭昭啊!”

朱雋悠然站在比沙場還要混亂的大殿中,神情平靜, 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從他投靠了十常侍那一刻開始, 他就是士人最鄙夷最恨之入骨的人,十常侍都不能與他相比。只需要看看涼州三明之一段颎的下場,就知道投靠了宦官之後就絕無與士人和解的可能。

那麽他為何要在意這些註定了與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的死活?

朱雋悄悄看了一眼劉洪, 分明看到了歡喜。他急忙低下頭看腳尖,眼前的富貴比看不清的未來更加重要,此時此刻他只有堅決地站在劉洪和十常侍這一邊。

何井縮在角落,心中驚訝極了,威武的朝廷之上竟然有官員動手打人, 成何體統!

他心中竟然有些傷感,有著高貴血脈, 學富五車的士人竟然被一個不講理的女人痛打,這簡直是道德淪喪。

荀憂面無表情地看著胡輕侯, 胡輕侯終究是太嫩了些。

大殿中,曹躁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扯住胡輕侯的衣角苦苦哀求:“不能再打了,嚇著小孩子了。”

胡輕侯毫不猶豫反駁:“不可能!我家孩子怎麽會這麽脆弱?”從來沒有打得這麽順手過,都沒人反擊,簡直是打沙包,幾乎不常有,必須打個痛快。

曹躁瞅了一眼興奮地看打架的小輕渝和小水胡,狗屎!老胡家的孩子都是妖怪嗎?

曹躁繼續苦勸:“袁隗和袁基被你打死了!”看,那兩個人倒在地上一直沒動!

胡輕侯堅決不承認:“胡說八道,我根本沒有碰到他們,一定是其餘官員無恥偷襲!”

曹躁扯著她不放:“朝堂之上有理說理,若是不講理,那這裏豈不是成了山賊窩?”

胡輕侯瞅瞅笑瞇瞇的劉洪,好像也打得差不多了,果斷對曹躁道:“老曹的面子必須給!好,我就放他們一馬。”淡定拍灰塵。

曹躁急急忙忙招呼一群沒有受傷的官員:“還不快來救人!”

躲在角落的官員這才反應過來,有的扶起挨打的同僚詢問傷勢,有的大聲叫著:“太醫!太醫!快傳太醫!”

鬧鬧哄哄了許久,一群官員憤怒地看著胡輕侯,瞅瞅胡輕侯輕描淡寫的模樣,有人氣得渾身發抖:“陛下,你要為我們做主啊!”

有官員跪在地上,身上的血跡和散亂的頭發令他看上去格外的軟弱無助,他悲聲呼喚:“陛下,必須嚴懲胡輕侯!”

無數官員跪下悲憤悲傷又驚恐地看著胡輕侯,人生第一次挨打,以及人生第一次在朝堂之上看到鬥毆。

兩個第一次太過震驚,導致這麽多官員被一個女子痛打而不知道反抗,真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胡輕侯大驚失色:“你們竟然不知道我打你們的良苦用心?”

所有人惡狠狠地看著胡輕侯。

胡輕侯眼中帶著淚,仰天看屋頂:“胡某打你們,是為了你們的祖宗教訓不肖兒孫!”

她神情嚴肅,聲音比宇宙還要深邃:“你們貴為朝廷官員,為陛下效力,為百姓謀福利。”

“你們當中有的在前漢朝的時候就是朝廷肱骨,受朝廷供奉四百年。”

“你們當中有的出身貧苦,若無前漢和本朝的隆恩,你們就是路邊的雜草。”

“你們當中有的深受陛下的隆恩,四世三公,貴不可言。”

胡輕侯的聲音變得激昂:“可是,你們竟然個個都是忘本忘祖的垃圾!”

胡輕侯惡狠狠地看著無數鼻青眼腫嘴角帶血牙齒跌落的官員,厲聲道:“你們口口聲聲女子不能為官,你們竟然不知道魯侯疵,嗚雌亭侯許負,陰安侯,臨光侯呂媭,酂侯嗎?”

無數官員憤怒地看著胡輕侯,然後轉頭四顧,這三個人是誰?

一群官員你看我,我看你,我哪知道?

荀憂低聲道:“魯侯疵,是魯侯奚涓的母親,因功勞高又無子嗣所以封給母親。”

聲音雖輕,大殿內所有官員都望了過去,你丫是誰?你丫是不是站在胡輕侯這一邊的?

荀憂後悔極了,真的不該吭聲啊,可是看著一群文盲實在忍不住。

何井不動聲色遠離荀憂,這人不是我一夥的,我對士人忠心耿耿。

有官員皺眉深思:“魯侯疵氏?魯侯奚涓?完全沒聽說過有這個人啊。”

一群官員用力點頭,銅馬朝王侯不少,但是魯地真沒聽說過有魯侯,不會是瞎說吧?

好些官員看荀憂的眼神就陰冷了,有官員低聲道:“又是一個!”

無數官員用力點頭,不到關鍵時刻,不知道哪些官員是宦官一系啊。

荀憂想要分辨,卻知道不是時候,只能低頭看腳趾,果然是非只為多開口。

楊彪見荀憂又不說話了,大怒,厲聲道:“那個誰!說下去!”此刻正在阻止胡輕侯當三公九卿的關鍵時刻,胡輕侯的任何一個字都重要無比,一定要搞清楚。

荀t憂無奈極了,只能繼續道:“嗚雌亭侯許負,是天下第一相面大師,薄姬,周亞夫,鄧通等人都是他相面的。”

無數官員聽著“周亞夫,鄧通”終於明白了,這兩個人都是前漢朝的王侯啊,怪不得不知道。

荀憂繼續道:“陰安侯是前漢高皇帝的大嫂。”

“魯侯疵氏、嗚雌亭侯許負、陰安侯三人都是前漢高皇帝親封。”

“臨光侯呂媭是前漢高後的妹妹。”

荀憂盯著腳尖,你們這群文盲不會不知道前漢高後是指呂雉吧?

“酂侯是蕭何的夫人。”

“臨光侯和酂侯兩人均為前漢高後所封。”

一群官員怒了,劉邦夫妻二人搞什麽,為什麽一口氣封了五個女侯?

有官員怒視胡輕侯,想要大喝一聲“前漢朝與我銅馬朝有什麽關系?”

可瞅瞅胡輕侯的拳頭,立馬就把這句話咽回了肚子裏。

若是遇到一個士人,這前漢與銅馬到底是不是同一個皇朝,一定是有的辯論的,國號都不同了,誰說就是一個皇朝的?’

但遇到一個只會動手,偏偏又拿著祖宗壓人的無賴,這辯論肯定不好使。

因為辯論輸了的無賴直接就打人了!

胡輕侯悲憤地指著他們,手指顫動:“你們這群忘記祖宗忘記本朝的歷史的王八蛋,你們心中還有祖宗嗎?你們心中還有廉恥嗎?”

“數典忘祖的王八蛋啊!”

胡輕侯激動地不止手指,手臂都在晃動了:“胡某對陛下對本朝忠心耿耿!”

“每日起床的時候念一遍‘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睡覺的時候再念一遍,每天吃飯的時候更要餐前餐後各念一遍,唯恐自己忘記了陛下的恩德。”

“胡某每日都要翻看一遍本朝的歷史,就熱血澎湃熱淚長流,自己今日的平安歲月都是陛下和他的祖輩流血流汗換來的,天下百姓歲月靜好,那是因為陛下和他的祖輩們負重前行。”

胡輕侯憤怒地指著一群官員,厲聲喝道:“而你們這些王八蛋!竟然個個忘記了本朝如畫江山的來歷,忘記了本朝的過去,你們有何面目見祖宗於地下?”

“你們的祖宗忠於陛下,忠於朝廷,有你們這些不肖子孫,豈能不從棺材裏蹦出來?”

胡輕侯的目光掃過無數官員,厲聲道:“胡某打你們,上為陛下教訓忘記皇恩的奸臣,下為你們的祖宗教訓不肖兒孫,你們說,你們是不是敢感激我的用心良苦?”

胡輕侯輕輕甩袖子,長嘆道:“唉,胡某做好事不留名,本來不想說出真相的,但是你們這群酒囊飯袋榆木腦袋個個不開竅,胡某只好認真提醒你們了。”

“算了,胡某也不需要你們跪下來磕頭道謝,你們這幾個頭就留在家裏叩拜祖宗的時候隨便多磕幾個吧。”

無數官員惡狠狠地看著胡輕侯,氣得渾身發抖,一大群官員轉頭怒視何井,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該你了!上去揍她!

何井認真評估自己的武力值,確定自己絕對打不過胡輕侯,堅決地看腳尖。

張讓掃了一眼劉洪興奮的眼神,道:“胡中郎將,我知道你性格暴躁,剛入朝為官的時候就毆打了同僚,可是你豈能毆打朝廷重臣?”

胡輕侯一臉的驕傲,道:“胡某的優點就是公平!”

“胡某眼中沒有小官和大官,胡某對任何人一視同仁,絕不會因為對方年紀大了或者位高權重就放他們一馬。”

無數官員怒視胡輕侯,然後責怪自己不長腦子,胡輕侯不是只會指著對方鼻子痛罵的士人,而是一怒拔劍,魯莽到沒邊的武夫啊!

張讓叫道:“哎呀,袁隗袁司徒此刻還沒有蘇醒,你竟然下如此重手!”

胡輕侯仰天長嘆:“唉,胡某每次見到忘記陛下隆恩,忘記祖宗的王八蛋就忍不住,真是罪過啊。”

她輕輕地拍自己的右手:“怎麽就不長教訓呢。”

劉洪滿意極了,道:“胡輕侯當朝失儀,罰俸一年。”

無數官員惡狠狠地看著劉洪,打了本朝各個大官就只是罰俸一年?

胡輕侯大聲道:“陛下聖明!”然後怒視周圍的官員們。

“看什麽看?陛下公平公正公開,難道還能因為與你們熟就偏袒你們了?”

“胡某打你們,不過是打架鬥毆而已。瞧人家吃宵夜被打得頭骨凹陷都是輕傷,你們這傷就連輕微傷的等級都沒到,還想怎麽處罰胡某?”

“咦,陛下果然偏袒你們!”

胡輕侯悲傷地怒吼:“陛下!一碗水要端平啊!你怎麽可以偏袒他們!”

“打架鬥毆是雙方面的事情,為何只有胡某被罰俸,而他們什麽事情都沒有?這不公平!”

劉洪點頭:“有理,今日凡是參與鬥毆的人盡數罰俸一年。”

無數官員惡狠狠地看著胡輕侯和劉洪,好些人熱淚盈眶,天日昭昭啊!

張讓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袁隗和袁基,大聲道:“陛下,左中郎將胡輕侯平定冀州、幽州、司隸、豫州黃巾賊人,破賊首張角、趙雲,前後殺黃巾賊人百萬。”

“天下黃巾賊子聞名色變,當為本朝平定黃巾賊的首功。”

一群官員無言以對,張讓的每個字都不出問題,無法辯駁。

張讓道:“胡左中郎將為朝廷肱骨也!”

“請陛下封萬戶侯,驃騎將軍,冀州牧。”

大殿內所有人死死地看著劉洪,萬戶侯!驃騎將軍!冀州牧!

這三個封賞的任何一個都是朝廷大佬!若是胡輕侯受了這三個封賞,以後跺跺腳,銅馬朝都要抖一抖了。

無數官員死死地看著劉洪,早就知道這次平定黃巾的封賞規格提得這麽高,作為第一功臣的胡輕侯一定會封大官,只是沒想到封賞會如此離譜。

張溫握緊了拳頭,幽州早有信息傳來,胡輕侯在冀州大量收攏流民,頗有將冀州當做自家的模樣,他早就懷疑劉洪要封胡輕侯為冀州牧,但是沒想到劉洪竟然如此大方。

何井盯著胡輕侯的背影,這個女人會不會成為皇後?何家的富貴是不是還能繼續?

楊彪打破了寂靜的大殿,厲聲叫道:“陛下!萬萬不可!”

胡輕侯只是個小官員就敢水淹太尉府,若是胡輕侯當了驃騎將軍、冀州牧,就算沒有血洗太尉府,也要糞淹太尉府了!

一群袁氏門生故吏悲憤叫嚷:“陛下,為了國家,為了朝廷,為了天地正氣,萬萬不可!”若是胡輕侯成了超級大佬,說不定就□□了。

無數官員怒吼:“陛下!萬萬不可!”一輩子沒有沾到萬戶侯、驃騎將軍、冀州牧的邊,一個十幾歲的流民小女孩竟然一步登天,尼瑪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曹躁死死地盯著胡輕侯,劉洪小氣,斷斷不會真的封賞萬戶侯的,但是千戶說不定就答應了。

想到胡輕侯成了千戶侯,驃騎將軍,冀州牧,曹躁羨慕極了,他是不是也該投靠宦官啊。

張讓厲聲道:“皇甫羽林中郎將為朝廷立功,你們不許封賞,胡左中郎將拯救天下,你們又不許,你們心中還有朝廷嗎?”

胡輕侯努力蹦跶:“有功不賞,你們想過天下勇士的感受嗎?想過國法的威嚴嗎?”

然後星星眼看著劉洪,我只要冀州牧,其餘可以都舍棄,真的,我一點都不貪心。

趙忠站在一邊微笑,只要皇恩浩蕩,銅馬朝殺豬的都能當大將軍,與此相比,有大功的胡輕侯拜驃騎將軍簡直是實至名歸了。

無數官員悲憤無比,唯一阻止胡輕侯當大官的殺手鐧就是祖制女人不可為官,不想卻被劉邦和呂後破壞了。

無數官員對劉邦和呂後憤怒極了,沒事封了五個女侯是什麽意思?現在祖宗家法不可用,坑死自己的子孫了吧!

劉洪微笑著,開口道:“胡左中郎將平定黃巾賊,有大功於國家社稷……”

好些官員看著微笑著的劉洪,幾乎確定已經無法挽回了。

有官員跪在地上,舉手抓向天空:“天日昭昭啊!”

有官員嚎啕大哭:“牝雞司晨啊!”

有官員散發而哭:“妖孽叢生啊!”

胡輕侯握緊了拳頭,胡某以後就是冀州牧了,哈哈哈哈!

劉洪微笑道:“……授胡輕侯為廷尉左監。”

喧鬧的大殿中陡然沒了聲音。

伸手抓向天空的官員猶自舉著手,嚎啕大哭的官員沒了聲音,散發的官員淚水停留在了眼眶中。

袁基陡然睜開了眼睛。

朱雋陡然睜大了眼睛。

張讓愕然。

趙忠臉上的笑容僵硬。

楊彪憤怒的眼神陡然變得茫然。

所有人呆呆地看著劉洪,廷尉左監?只有一千石的廷尉左監?萬戶侯呢?驃騎將t軍呢?冀州牧呢?

劉洪竟然只封了胡輕侯一個小小的廷尉左監?

胡輕侯平靜地看著劉洪,我就遇不到有個腦子的老板嗎?

劉洪盯著胡輕侯,笑容中自信又滿含深意。

寧靜的大殿中,楊彪陡然叫道:“陛下聖明啊!”

無數官員一齊大叫:“陛下聖明啊!”

然後平平靜靜地回歸班列,絲毫沒有大獲全勝的歡喜,唯有滿腹疑惑,還以為士人輸得一塌糊塗,沒想到皇帝投降了,到底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有官員低聲道:“為了一個小小的廷尉左監挨打值得嗎?”

廷尉左監是俸祿一千石的官員,絕不是“小小的”,大殿中無數官員的俸祿只有幾百石,但是廷尉左監與“萬戶侯、驃騎將軍、冀州牧”相比,用天上地下形容絕不為過。

有官員皺眉,道:“難道陛下其實也覺得女人不可為官?”

胡輕侯是皇帝劉洪的刀子,是皇帝劉洪一手提拔的,一直為劉洪效力,立下大功不得封賞,唯一的理由只能是胡輕侯是個女人了。

荀憂在人群中看著腳尖,果然如此。

楊彪放聲大笑,絲毫不顧儀態:“恭喜胡輕侯年紀輕輕就位居廷尉左監,這可是朝廷的要職。”無數因為胡輕侯受到的屈辱在今日盡數宣洩出來。

無數官員冷笑著看著胡輕侯,有人故意低聲道:“現在看清誰是自己人了吧。”雖然真相還不明白,但是這時不痛打落水狗,還等何時?

有人冷冷地道:“你可知道曹高曹躁何井為何選擇投靠士人了嗎?”順便眼角看朱雋,胡輕侯前車可鑒,你後悔投靠宦官了嗎?

有官員笑了:“聽說胡廷尉左監在冀州廢寢忘食,果真是一片拳拳之心。”就是諷刺你了,你能怎麽樣?

一群官員看著胡輕侯,現在已經不是為他人做嫁衣了,是竹籃子打水,你是不是想哭?

有官員飛快轉念,原以為落在胡輕侯手裏的冀州忽然空懸,誰將得到冀州牧的寶座?

無數官員看著蕭瑟地站著的胡輕侯,沒有大哭大喊,沒有暈倒,胡輕侯還是有些本事的,不過這就更顯得淒涼了。

一個人站了出來,道:“啟奏陛下,微臣有事稟告。”

無數官員皺眉,誰這麽不識趣,這個時候冒出來上奏本?

有官員低聲道:“咦,是常山王劉暠。”

常山王劉暠平靜地任由四周的官員低聲討論,慢悠悠地道:“黃巾賊亂,冀州甘陵王劉忠及安平王劉續收覆故國,特上表。”

張溫失聲道:“冀州甘陵王劉忠及安平王劉續?他們不是被黃巾賊俘虜而國滅了嗎?”

天下黃巾賊紛起,銅馬朝各地措手不及,無數刺史州牧郡守被殺,而皇室宗親同樣有許多被殺的。

冀州甘陵王劉忠及安平王劉續被黃巾俘虜而沒有立刻殺了,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哪怕朝廷出錢贖人或者出兵拯救,這封地是不是還能保住,只在朝廷一念之間。

一群官員中好些人驚疑不定,為何冀州甘陵王劉忠及安平王劉續不僅僅脫困,更不靠朝廷的力量而覆國了?

曹躁、荀憂等聰明人深深地看著胡輕侯,然後沈默。

常山王劉暠微笑道:“冀州甘陵王劉忠及安平王劉續確實曾經陷入賊手,但是在甘陵中尉和安平中尉的拼死反擊之下,不但脫困,更收覆了國土。”

張溫不解道:“甘陵中尉和安平中尉是誰?這冀州不是胡輕侯收覆的嗎?”

銅馬朝制度,皇子封王,以郡為國,國內置中尉一人,秩二千石,職如郡都尉,主管軍政。

張溫提問,既有對胡輕侯收覆冀州的大功是否摻水的困惑,也有出現兩個能打的武將的欣喜。

好些官員恍然大悟,原來胡輕侯收覆冀州的功勞摻水,搞不好胡輕侯就收覆了一個常山國,所以才沒能當上冀州牧。

劉暠微笑道:“甘陵中尉胡輕渝,安平中尉水胡,曉暢軍事,驍勇無敵,大破黃巾,殺敵數萬……”

有官員疑惑地道:“胡輕渝?胡輕侯?她們什麽關系?”

劉暠微笑道:“胡輕渝乃胡輕侯之妹。”

無數官員死死地看著劉暠,誰忒麽的不知道胡輕侯只有一個五歲的親妹妹!

大殿內所有目光都落到了又扯著胡輕侯衣角的兩個小不點身上。

小輕渝毫不怯場,看看左右,呲牙:“我就是胡輕渝,看我幹嘛,信不信我揍你!”

無數官員再次看另一個小不點,這個不會就是水胡吧?

水胡眨巴眼睛,看我幹什麽?委屈的撅嘴,然後又歡笑。

好些官員瞬間明白了,甘陵王劉忠及安平王劉續唯恐被除國,寧可讓出中尉的官職,也要宣稱自己覆國了。

大殿內一群皇室宗親對甘陵王劉忠及安平王劉續佩服無比,皇室內再也沒有比這兩個王侯機靈的人了,竟然早早看穿了劉洪的本性。

一群皇室宗親握緊了拳頭,牢牢記住。

劉洪此人刻薄寡恩,視錢如命,貪婪好色,今日胡輕侯就是例子,若是亡國之後靠朝廷收覆國土,這“國”是絕不會再交給王侯的,以後萬一自己倒了大黴,一定要靠自己覆國。

張溫厲聲道:“甘陵王劉忠及安平王劉續竟然敢欺瞞陛下?”

劉暠微笑道:“何出此言?”

張溫指著小輕渝和小水胡厲聲道:“這兩個孩子如何曉暢軍事,驍勇無敵,大破賊人?”

沈默許久的胡輕侯忽然出聲了:“張大司農難道沒有讀過四書五經?”

張溫轉頭冷冷看胡輕侯。

胡輕侯淡定地道:“難道打仗需要親自動手才是功勞嗎?”

“不知衛青殺過幾個蠻夷?不知道霍去病可曾與蠻夷照面?”

“諸位自詡能文能武,難道是有過人身手,可以一敵百了?”

胡輕侯淡淡地道:“為將者,運籌帷幄,決勝千裏。”

“只會拿著刀子砍砍砍的,那只是莽夫,也配為將?”

張溫怒視胡輕侯,指著小輕渝和小水胡,厲聲道:“這兩個孩童哪裏可以運籌帷幄了?”

胡輕侯看張溫的眼神鄙夷極了:“胡某已經說了,你要多讀書!”

“下級的功勞就是上級的,你這點都不懂?你忒麽的怎麽當官的?銅馬朝地裏的糧食都是你種出來的嗎?你懂種地嗎?”

“你丫還不就是說一句‘今年要重視糧食安全’,然後無數官吏下鄉督促糧食生產,最後功勞都是你的嗎?”

張溫臉色鐵青,道理是沒錯,當大官當然只要決定大方向就行了,可是哪有五歲的中尉的。

他大聲道:“世上豈有五歲的中尉的?”

張溫註意到了胡輕侯古怪的眼神,陡然一怔。

胡輕侯冷冷地道:“張大司農果然不讀書,甘羅十二歲為相,項橐七歲就作孔子的老師,世上自然有能人無數,與年齡何幹?”

胡輕侯的眼神上上下下掃視張溫,認真地問道:“不知道張大司農今歲貴庚?十二歲的時候在做什麽?七歲的時候又在做什麽?”

“以己度人者也,以心度心,以情度情,以類度類。”

“張大司農屬於哪一類,一眼便知。”

張溫渾身發抖,惡狠狠地看著胡輕侯。

一個官員急忙站出來,道:“胡輕渝和水胡年幼,不可為官,否則將遭人恥笑。”

胡輕侯冷冷地盯著他,厲聲道:“汝想造反乎!”

那官員大驚:“休要胡說八道!”

胡輕侯一腳將那官員踢飛,厲聲道:“我銅馬朝封國內官吏由王侯自決,你無視朝廷律法,不是想要造反,還能是什麽?”

那官員死死地盯著胡輕侯,你丫不就是朝廷派遣到常山國的嗎?

但律法是律法,特例是特例,實在不能拿出來說事。

胡輕侯淡淡地看張溫,張溫迅速退後幾步拉開距離。

胡輕侯低頭看小輕渝和小水胡,柔聲道:“以後要機靈些,看到姐姐要打人了,就要放開姐姐的衣角。要不是你們扯著姐姐,那個壞人已經被姐姐打飛了。”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姐姐你以後給個暗號。”

胡輕侯用力點頭:“我家的寶貝果然最聰明了。”

一群官員無所謂地看著鬧劇,甘陵王劉忠及安平王劉續任命兩個小不點為中尉關他們關朝廷P事?

好些人冷冷地看著胡輕侯,非常理解胡輕侯為兩個小不點謀取官位的動機。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劉邦當了皇帝,給自家嫂子封侯。呂雉當了皇後,給自家妹子封侯。村口的瘌痢頭當了地主,他家的三叔公的孫子成了他的管家。

誰發達了,誰的親友就沾光了,人皆如此,何足為奇?

胡輕侯不過t是以為自己要當冀州牧了,給自己的妹妹謀取個官職而已,誰都理解的,不值得興師問罪。

劉洪微笑著看了一眼張讓,張讓急忙道:“退朝!胡廷尉左監至禦書房議事。”

滿朝文武百官盡數離開,有的渾身是傷,有的牙齒沒了,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胡輕侯完了!”

小小的廷尉左監,看怎麽玩死你丫的。

……

禦書房內,小水胡抽鼻子,這裏的火盆太多了,氣味不好聞。

胡輕侯瞪她,不許離開她的身邊,老實待著。

小輕渝歡笑著扯起胡輕侯的衣衫遮住口鼻,只剩下兩只大大的眼睛,小水胡急忙有樣學樣。

劉洪微笑著看著胡輕侯,道:“來人,賜酒。”

趙忠取了一杯酒遞給胡輕侯,道:“廷尉左監好大的福氣,陛下輕易可不賜酒給他人,滿朝文武官員就只有兩三個人吃過陛下的賜酒。”

胡輕侯哽咽道:“多謝陛下隆恩。”借著趙忠的遮擋,將酒水灑在了衣袖中。

趙忠瞪她,不是毒酒!然後又微笑,胡輕侯小心謹慎,不錯,不錯。

劉洪微笑,他很明白胡輕侯的不滿,因此必須好好安撫胡輕侯。

劉洪柔聲道:“輕侯對朕忠心耿耿,朕知道。”

胡輕侯嚎啕大哭:“陛下!”以袖掩面。

劉洪看著胡輕侯的衣袖漸漸濕了,有水滴滴落,心想女人就是只知道哭。

他更加柔和了,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

胡輕侯的哭聲更大了,無數水滴沿著衣袖滴落,該死的,一杯酒怎麽又這麽多酒水?

劉洪輕柔地道:“朕沒有封賞你為萬戶侯、驃騎將軍、冀州牧,是有深意的。”

胡輕侯大哭,繼續以袖遮面,袖子好冷!

劉洪理解極了,一個流民女子懂什麽大局,只知道到手的大官沒了,肯定只會嚎哭,他必須好好解釋。

劉洪慢慢地道:“輕侯今年才十五歲,若是做了萬戶侯、驃騎將軍、冀州牧,以後若是再立功,朕如何封賞你?”

他微笑著道:“輕侯可曾聽說過,封無可封,唯有賜死?”

“朕不是刻薄寡恩之人,豈能忘記輕侯的大功?”

“朕想要的是與輕侯長長久久的相處。”

“輕侯不過及笄之年,朕也不到而立之年,你我君臣還有遙遠的未來。”

“朕還有很多很多事情交給輕侯做,輕侯想要做大官,做冀州牧,有的是機會,何苦在意這一刻?”

胡輕侯的哭聲似乎輕了,劉洪微笑。這一番話有情有義,有暧昧有威嚴,有現在有未來,就知道胡輕侯一定會信。

劉洪的聲音更加輕柔了:“輕侯可知道朕為何讓你做廷尉左監?”

“廷尉左監掌管司法。”

“今日朝中士人與輕侯為敵,輕侯以後可以用廷尉左監的身份好好回敬朝中袞袞諸公。”

胡輕侯的哭聲停了,衣袖雖然沒有落下,卻哽咽著道:“是!那些士人與我為難,我定然要他們好看!”

劉洪微笑著看著胡輕侯離開,兩個小不點扯著她的衣衫,尾巴一樣跟在她的身後,自覺心情舒暢無比。

張讓和趙忠看著劉洪的背影,臉上帶著笑容,心情惡劣無比。

童敦儀匆匆擦著地上的水跡,靠得近了,他可以聞到一股酒水的香氣,這才恍然大悟,然後更加賣力的擦著。

……

孫璋在宮門口等著胡輕侯,見她出來,順手遞上了一件幹凈的外衣和一卷毛巾。

胡輕侯擦了手臉,嫌棄地道:“酒水會不會不好洗?”

孫璋看著胡輕侯輕松的表情,道:“不想輕侯早已料到了。”

胡輕侯搖頭:“胡某是真以為能夠做冀州牧,不過,胡某做了最壞的打算。”

孫璋緩緩點頭,道:“陛下真是……”

胡輕侯淡淡地道:“陛下沒有給朱雋封侯,胡某就知道我必然也不得封侯。”

“萬戶侯也好,千戶侯也好,那是要實封土地和人口的。胡某做了萬戶侯,就是一萬戶人口的稅收與陛下無關了。”

孫璋微微嘆氣,道:“輕侯是不走運,原本依照陛下的性格,萬戶侯肯定是不成的,五千戶的可能很大。”

胡輕侯摸著衣袖中的酒水,頭也沒擡,道:“是啊,皇宮被黃巾賊燒了。”

“陛下必須重新建造宮殿,想必開心死了,可是到處都要錢。”

孫璋道:“是啊,陛下早就想建造新的宮殿了,卻被朝中諸公勸阻,如今皇宮盡毀,不建造新的宮殿都不行了,陛下這幾日真是笑得開心啊。”

胡輕侯擰了擰衣袖,天氣寒冷,衣袖沾水,真是不爽啊。

她道:“我等拋出驃騎將軍,其實謀取車騎將軍,但這在陛下的眼中是一樣的。”

胡輕侯冷笑道:“不論胡某做了驃騎將軍還是車騎將軍,都是本朝在大將軍何井之下第一人,陛下要這麽多武將幹什麽?”

“在陛下眼中,有大將軍何井在,本朝軍隊盡數在何井調遣之下,朱雋也好,胡某也好,多幾個將領又有什麽用?”

孫璋緩緩點頭,若是朱雋和胡輕侯得了車騎將軍衛將軍等等職務,在職權上果然只是分了何井的權力,與劉洪毫無增益。

他看了胡輕侯一眼,有些明白胡輕侯是什麽時候發現局面與所料不同了。

胡輕侯一定是見朱雋只是光祿大夫,沒有封侯,沒有進入武將系統,立刻看穿了劉洪的目的。

胡輕侯道:“這冀州牧,其實是可以落到了胡某的手中的。有胡某掌握冀州,帝黨勢力大增。”

胡輕侯眼中滿是殺氣,不得不承認,劉洪的奇葩腦回路打亂了她的全盤計劃,鬧騰了半天,她的州牧夢想就這麽沒了?

王八蛋啊!

劉洪就沒想過若是只能依靠皇帝而無法投靠士人的她做了冀州牧,有大量人口和糧食在手,這銅馬朝就再也不會出現風浪了嗎?

關鍵時刻劉洪這個軟蛋又腦抽了!

孫璋嘆氣,若是達成了最低目標,有冀州牧、千戶侯、車騎將軍胡輕侯作為外援,十常侍的地位穩如泰山。

胡輕侯道:“可是陛下竟然想要胡某在朝廷之中與士人打對臺。”

她冷冷地笑:“想要馬兒跑,又不肯給馬兒吃草,以為畫個餅,胡某就會玩命了。”

胡輕侯憤怒無比,劉洪就忒麽的知道宮鬥!你丫倒是看清楚對士人而言,皇帝願意讓女子為官是多麽大的災難!

虧胡某都想好了在冀州走出一條沒有門閥士人依然可以治理天下的道路作為範例,以後劉洪再也不需要忌憚士人了。

孫璋苦笑,劉洪久在深宮,得了一整套陰損心思,可惜腦子壞掉了。

胡輕侯盯著孫璋,道:“以今日之事看,何井的地位不可動搖。陛下沒有讓胡某與朱雋成為車騎將軍驃騎將軍,就是不想讓何井被分(權)。”

“若是陛下龍體有恙,何皇後的皇子必為新帝。”

“此時此刻,何井拋棄諸位常侍,投靠士人,以成為士人為榮。”

“彼時彼刻,何井必然砍下諸位與我的腦袋以示加入士人之決心。”

孫璋臉色鐵青。

胡輕侯認真道:“為了我等的小命,何皇後的兒子絕不可為帝!”

孫璋沈默,茲事體大,必須慎重考慮。

他想了想,又問道:“輕侯以為誰會成為新的冀州牧?”

胡輕侯搖頭道:“胡某根本沒有想過,因為……”

她冷冷地笑了:“……因為不論誰當了冀州牧,誰就準備好棺材吧。”

孫璋微笑,輕輕鼓掌:“好!”不用胡輕侯說他也知道胡輕侯會怎麽做。

黃巾餘孽作亂,新冀州牧在赴任途中遇害,朝廷震怒,卻又如何?

同樣的,若是常山王劉暠、甘陵王劉忠、安平王劉續敢於反悔,那麽黃巾賊也會砍下三個王侯的腦袋。

……

宮殿外,荀憂低聲對何井道:“大將軍,此刻是招攬胡輕侯的最佳時機。”

胡輕侯明顯被皇帝擺了一道,雖然胡輕侯留了後手,沒有全輸,但是此刻胡輕侯一定憤怒無比,與皇帝離心,只要何井伸出手臂,與胡輕侯沒有過節的大將軍府定然會得到一個臂助。

何井驚愕地看了一眼荀憂,道:“招攬胡輕侯做什麽?胡輕侯已經廢了。”

荀憂啞然,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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